伴随着1964年10月16日新中国第一枚原子弹的试爆,美苏对华“核讹诈”被打破了。然而核试验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系统工程,在那朵升腾的蘑菇云背后,有着无数科研工作者的默默付出。从我国第一套核试验遥控遥测系统的研制经历中,就能深刻感受到当年那些科研工作者们的奋斗精神。
1963年初,一项神秘而艰巨的任务下达到当时的国防科委第十研究院第十九研究所(如今中国电科54所前身之一):一年内为核试验研制出遥控遥测装备。这套系统堪称原子弹的大脑和神经中枢,没有它,就不能保证原子弹被顺利引爆,更无法证明核试验到底有没有达成预定目标。时任系统总设计师、通信测控专家葛叔平与同事李振魁一起领受了这个光荣的任务。“我们当时就向国防科委立下军令状:保证完成任务!”今年已86岁高龄的李振魁回忆说。
在那个年代,美国、西欧等有核国家对中国施行严密的技术封锁,1960年苏联专家撤离后也带走所有的相关技术资料。在几无参考和借鉴的情况下,这个任务的难度可想而知。所里抽调精兵强将,专门成立遥控遥测研究室(代号12室),葛叔平亲自出任主任。
程序装置是自动遥控遥测系统的心脏,整个系统靠它发号施令来工作。总体组成员樊子麟后来回忆说,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当时提出三个方案,分别交由三个工程小组研制。最终,葛叔平提出的频分制遥控方案成为第一实施方案。如今我们从影视作品中看到的“主控站一排排彩灯闪亮的控制屏,被控站一个个像礼帽似的接收终端”,正是葛叔平的构思和工程设计相结合的杰作。
回忆当年,83岁的李雄飞感慨地说:“大家经常一干就到了凌晨一两点,没人叫苦,没人喊累,都是自觉的。”当时,葛叔平已经是上了年纪的老专家,也每天和大家一样加班到深夜。
经过7个月的艰苦鏖战,葛叔平带领他的研发团队,成功研制出核试验遥控遥测系统第一套试样。样机测试通过后,按照“遥控系统设备一式双套”的要求,他们又马不停蹄完成数量庞大的生产和维修备件任务。
1964年6月,我国第一次核试验进入紧张的测试、联试阶段。葛叔平带队、樊子麟任组长的七人小组受命进场保障。樊子麟在回忆录中说,“两弹一星”元勋邓稼先与他第一次见面,就拉着他的手说:“我的‘邱姑娘’(原子弹代号)很年轻,还不成熟,交给你控制和测量,我要‘她’的血压、心跳、脉动!这些数据都正常了,我才能控制爆炸呢。”
在寂寥空旷的罗布泊,葛叔平和樊子麟他们像呵护新生命一样对待核试验中的机器设备,不敢有丝毫闪失。葛叔平被任命为遥控系统技术总指导,负责主控站。主控站是整个核试验成败的关键组成。葛叔平一直亲自保管着总控制台的钥匙,从不离身,就怕设备一经他人之手出现损坏的情况。“试验场地位于戈壁滩,天气冷,葛主任就把自己的毛线衣脱下来盖在机器上。”
樊子麟为副总指导,负责对各被控站巡回指导。被控站全部安装在无人区,樊子麟每天都要乘汽车往返于各个被控站之间。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戈壁滩上的颠簸:“人在车上颠得心都要跳出来。车上还有些不安分的家伙,就是装在包里的安装工具,车一跑起来,常常自动跑出包外,满车叮叮当当又跳又叫。”更可怕的是,试验场上本无路,戈壁滩难辨方向,上站回来经常找不着营地,直到晚上营地亮起灯光,才算找着回营的方向。
终于,时间到了1964年10月初,基地所有人都在共待原子弹爆炸的激动时刻。就在这时,意外出现:在联调中,被控站接不到主控站的信号!
爆炸在即,大家心急如焚。此时,葛叔平亲自对设备每一条线路、每一个元器件展开地毯式排查。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从下午3时一直到第二天凌晨2时,整整11个小时,葛叔平终于发现问题所在:由于不断联试,不断开机、停机的震动,使得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铁屑扎穿导线外皮,造成短路,导致信号发不出去。症结寻到后,问题迎刃而解。
1964年10月16日,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樊子麟跟着科委副主任张爱萍上将到距爆心约60公里的白云岗。站在岗顶,遥望架着原子弹的铁塔,樊子麟亲眼看到了原子弹爆炸的经过。
随着“起爆”命令下达,“一个巨大的火球由内向外激烈翻腾,滚动出各种颜色的火带,逐渐形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蘑菇云……”
首次核试验圆满成功!
负责核试验任务的张爱萍上将召开核试验委员会大会,会上,几十位专家几乎异口同声:“给遥控定功!”他们被评为集体一等功。
面对如此骄人的荣誉,参加任务的同志们胜利归来,却严守保密纪律,只对热切等待的同事和领导们说:“核爆炸成功了!”
此后,他们又接连参与了五次核试验。葛叔平、樊子麟和其他同事们,辗转试验,为中国“核战略武器”的发展做出突出贡献,多次立功受奖,1987年再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
但这些科研工作者的家人却无从知道他们的功绩,只知道他们秘密执行任务,一去就是好几个月。葛叔平直到离休、国家逐渐解禁后,才跟孩子们谈起参加核试验的往事;樊子麟从试验现场归来,才诧异地发现自己的家已搬入新建的住房……(庄芳)